我當新聞編輯的日子(4)| 哪裡危險往哪裡衝



1997年,我進入記者訓練班約三個星期後,就發生了一件大事件:砂拉越政府宣布整個砂拉越進入緊急狀態。

當時,整個東南亞正面臨由印尼蘇門答臘和加里曼丹森林及泥炭地大火引發的大煙霧災害。這種煙霧災害在1997年前幾年以及之後十多年都時有發生,而1997年是最嚴重的一年。

我忘記準確的日期,但應該是在九月二十多日左右。當時古晉及整個砂拉越的空氣污染指數連續好幾天都超過500。最嚴重的一天,古晉的空氣污染指數高達839,看不到天空,整個城市被煙霧籠罩,只能看清眼前不到20米的距離,煙霧就在眼前漂浮。我們當時笑說,古晉成了亞洲的「倫敦霧都」。

在空氣污染指數高達839的那天,政府宣布停工停課,但身為新聞工作者的我們仍然照常上班。雖然當時我們只是訓練班的記者,但副總安排我們五個學生下到市區拍攝城市被煙霧籠罩的嚴重情況,如果遇到路人,也可以順便訪問他們的感受。我們雖然擔心吸入煙霧會對身體有害,但覺得這是記者的職責,是新聞人無法推卸的使命——將真相帶給大眾!

我們五人共乘一輛車前往市區採訪。在駕駛途中就非常危險,四周白茫茫一片,能見度極低,只能緩慢行駛。到達採訪地點時,一下車,就聞到刺鼻的燒焦味,煙霧在眼前漂浮,整個人都被籠罩其中,會錯覺自己身處海拔極高的山上,被雲霧包圍,看著雲海。

我們拍了一些照片,但沒有採訪到人。在這種大煙霧下,大家都躲在建築物裡避難,工作和學校也已停工停課,誰還會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出門呢?不過,我們五人是第一次完成這樣的採訪任務,心裡還是很興奮。

從那時起,我就明白了:為了將訊息帶給讀者,或者更高尚地說,帶給讀者真相,記者就必須去危險之地採訪。在2020年爆發新冠肺炎疫情時也是如此:當城市封鎖、大家被迫留在家中時,媒體工作者是少數仍需照常上班的人群。當當局宣布某區爆發疫情,其他人會害怕而避開,但記者必須深入該區,將最新資訊帶給讀者,讓民眾了解現況,阻止謠言傳播。

記者不怕嗎?當然也會害怕。當時公司派出記者採訪時,都全副武裝,以將危險降到最低。在那段期間,至少有十名以上記者因採訪而感染。

新聞媒體的工作充滿危險。根據2024年保護記者委員會(CPJ)資料,全球至少有124名記者或媒體工作者喪生,其中近三分之二的死亡發生在以巴戰爭中(約85人,其中82名為巴勒斯坦人)。戰地記者非常偉大,他們衝在前線,因為如果沒有人去,真相就會消失。畢竟戰場上最先被封鎖的永遠是資訊,而政府、軍方、武裝組織或利益方通常只允許「他們希望曝光的畫面」呈現,而非真實情況。

我們也經常面臨威脅和恐嚇,有人打電話恐嚇我們,甚至威脅控告。許多記者都曾上過法庭,當然公司會提供強大的律師團隊來保護員工。我很早就從記者轉去做編輯,很少再面對這些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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